作家石一枫张悦然对谈:捕捉日常里的惊心动魄
“我落人中然自在,本是天上逍遥的仙儿……”在有时难免急躁功利的节奏里,如何回归“育人”本心,活出“逍遥仙儿”的理想状态?“赢在起跑线上”和“美好童年”孰轻孰重,有没有更和谐的育儿成长之道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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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日,鲁迅文学奖得主石一枫最新长篇《逍遥仙儿》面世,小说围绕三个家庭的育儿征途,呈现出各家欢喜哀愁,勾连出一幅当下众生相,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推出。“小说反映了我一贯的创作追求:从最新鲜的生活、最贴近我们的日常里找到创作资源,然后从身边最新发生的事里总结出一点点小心得、小想法。如果这个想法是独特的,有新意的,那我觉得这篇小说就没白写。”作家石一枫与作家张悦然、评论家刘秀娟等分享创作感悟时直言,“现实主义,有现实,还得有那么一点主义,而这点新主义,往往是对作家最大的考验。”
从当下起笔,有难度也带来难以替代的乐趣
一夜暴富的拆迁户、特别能战斗的知识精英、声名赫赫的海淀“牛小”,在一地鸡毛的“鸡娃”大战中,三个家庭走向了不同道路……谈及《逍遥仙儿》创作缘起,“奶爸”石一枫坦言,刚开始带孩子上各种兴趣班时,就想将来会写跟小朋友教育有关的小说,“这是生活赐予作家最鲜活最切身的经历和感受。”
小说复原了大城市里常见的生活形态、教育模式与家庭冲突,散发着热腾腾的气息。“如果我们一味地去追求语气,一味地去写跟前人一样的感受和想法,哪怕形式再创新,哪怕文字或叙述方式再考究,它终归是个旧文章,这种旧文章是不适合新时代的。”石一枫坦言,“在当下的生活里获得新知,仅从艺术而言,这种写法有着这样那样的难度,而最大难度在于你的眼力和想法必须到达别人尚未到达的地方。但这样的小说能给我和读者都带来难以替代的乐趣。”
多组家庭绵延出丰富的“城市生态”——不同阶层、性别、年龄、职业身份、文化背景的人们在公共场域中的相遇、碰撞、交融。“这近乎复杂的化学过程,变量极多,可能性无穷。而回到生活本身,对复杂过程尽可能再现并做出相对独到的分析,或许是写作的成就感所在。”他认为,以极端的故事来说日常感触,终究有些取巧;有没有可能反推,在日常氛围里找到人物的极端状态,或在每日习焉不察中找到惊心动魄的波澜?“这是在写作难度上的挑战,无论‘从极端到日常’还是‘从日常到极端’,都需要作者替人物意识到他们所没意识到的身份,换句话说,我也不知道我是谁,但我知道他们是谁。”
寻找自己的路,文学的意义在于激发思考而非给出答案
小说里的“典型家长”王大莲与苏雅纹,高潮迭起地展演了小学里“家长群怪现状”。而在经历了自我体认、自我确证的挣扎后,人们发现了返璞归真的温情可能。“塑造人物并不是坚固成见,而是破除成见的过程。不少角色是惯常认识中已有的人物,但惯常已有不等于惯常所见,通过重新观察发现,找到‘这一类’人物在当下生活里的新状态,从而塑造出独属于今天气息中的‘这一个’,也相当于完成了某种创造。”石一枫说。
张悦然谈到,小说呈现人与人巨大的差异,但《逍遥仙儿》背后有着“石一枫式”的温暖,结尾落在让人感到慰藉的地方——人和人最终会找到相通的部分,彼此认同,彼此谅解,甚至是难得的换位欣赏。
《逍遥仙儿》以教育视角重新串起对女性的思考,尤其是职场妈妈们如何在和孩子的相处、事业发展上有所取舍并发力,是对当下贴肤的观察。“比如,对一些妈妈来说,育儿残酷的一面在于对女性时间的‘剥削’,很多时候你变成了一个母亲,而不是你自己。有的女性成为母亲后有一种友谊,就因为孩子是朋友,但这种友谊不建立在其它共同兴趣爱好而只建立在孩子的基础上;有时候,这种友谊背后可能还存在一种‘竞争’。有些母亲被迫接受各种其它场域作为自己主要的生活场景,还要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,甚至把它变成比自己原先生活里任何事都重要的事情。这背后是不是也折射出一些女性的时间与才华被浪费?”她发现,小说结尾王大莲的方式是离开,短暂的逃离,和现实有一个冷却和距离,“这是石一枫给出的解决方案。重要的是,我们每个人有没有可能像主人公一样适时跳出这个自我。”
“文学不是励志格言,也不是警示标语,很难提供非黑即白的答案,但文学特别重要的一点就是在写作中去书写生命的过程,和它展现出来的状态,包含着对人的关怀。”在评论家刘秀娟看来,好的小说帮助我们思考,让每个人寻找自己的答案,“我们在生活的洪流和漩涡当中,都在努力冲刷出属于自己的河道,这可能是最为重要的事情。”
作者:许旸
题图:罗晓光 摄
编辑:王筱丽
责任编辑:邢晓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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